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朔州文化圈 | 绿土地上的莜面窝窝

发布时间:2019-11-06 15:53:00

绿土地上的莜面窝窝

大城市里的人吃莜面窝窝,首先会惊异于它的形状——柔而不疲,立而不僵。

一笼莜面窝窝冒着莜面溢香的热气,端将在吃客的餐桌,会引起他的好奇,一个个似中空精巧的立筒儿。简直是艺术品嘛!不忍心下筷子破坏它们站立的姿势。直到盛着鲜香汤汁伴着细致的多种蔬菜的蘸料的青花瓷大碗端上来,上面浮着用胡麻油炝致的辣椒、葱花的油花,便再也忍不住了,才横了心一筷子下去,从笼里夹一排莜面窝窝到碗里,翻几翻,啪啧啪啧地吃起来。

若是带了女伴来,那吃相就相对温柔些,吃的也会很文雅,她会将身子前倾,侧着头,把涂了口红的嘴张成喇叭状,将蘸了汤汁和蔬菜的莜面窝窝,一个一个的送到嘴里,抿了嘴唇地嚼,很娇气的样子。与旁边或对面正在大嚼大咽的男伴形成鲜明的对照。

莜面的质量越是上乘,就劲越大。越劲大,就越是会胀肚。这是为什么呢?这要从它的产生地说起。

从地图上看,中国大陆部分有一片叫做黄土高原的地方,莜麦大体就产生于这个范围内。据有心人更为细致的寻究,莜麦的种植地还可以更加缩小在山、陕二省之北部,内蒙南部,捎带有河北少许地面。这一带高寒区域,干旱而阳光激照,一年之中无霜期短,昼夜温差大而风雨忽然。莜麦便在这个特殊的地区,以浓缩的素质成为主要农作物。莜麦颗粒小于大米而呈金黄色,捧在手里就知道是发重耐饥之物。小时候,我经常把炒熟待礳的莜麦装满衣兜当零食吃。莜麦为什么要炒熟了才礳做莜面?这恐怕得需要农业专家仔细研究才能解释。反正,在我的家乡,祖祖辈辈都是这么做的。这么做,没有人问过为什么,司空见惯的事也是顺理成章的事。用外祖父的话说,天生就是,有空儿敁敠这个,还不如渗上莜面推窝窝呐。

莜面的吃法不少,但归纳起来无非是煮、炒、蒸。煮之中以和子饭、煮鱼鱼最为常见;炒者以块垒、炒面等;蒸之中有压饸饹、饨饨、窝窝等。哦,还有一种不知缘何叫做“老娃(鸦)含柴”的,我曾经在吃饭时突发好奇,就问母亲,军人出身的父亲劈头说:“吃你的饭哇!热饭也烧不住你的窠朗巴。”克朗巴就是嘴巴,我登时咽了好奇,专心吃饭。

若将众多的莜面吃法,归纳为一个莜面的食品界,那莜面窝窝在这个“界”里,用老年人的话说:可算得上是上档次上讲究的东西了。若吃的时候再配以羊肉哨子,那简直就是老天爷的吃法。谁要是吃了那样一顿莜面窝窝,可以在相当长的时间里,作为显摆的本钱,引以为豪。

早年,早到母亲的童年、外祖父的壮年;大多数穷苦百姓还没吃过“翻身饼”的那会儿。莜面窝窝不是普通人家随便就能享受到的食物。童年的母亲,经常含了手指,从白财主家的照壁,悄悄地看白财主带着黑绸的瓜壳帽在他家的堂屋里,坐在八仙桌旁吃莜面窝窝。他的桌上放着算盘、酒盅、一只小巧的蒸笼和一个青花瓷的海碗。他吃得很悠闲,取一个窝窝捏在指间,再用筷子从碗里夹些花菜塞入窝窝筒里,再从碗里蘸一下和着红红辣椒油的汤汁儿,慢条斯理的送到嘴里,嘴唇很从容的开合着,两腮就随着此伏彼起。放下筷子的手又捏起酒盅,“吱”地吮一口。他就那样一个一个的吃,“啧”!母亲就香的不行。

莜面窝窝能如白财主那样吃得悠闲,吃得自在,吃的讲究,也是那样的年代里多少劳苦的人们,心里头对于精致的、讲究的生活的一种向往。他们常年劳作、奔波、含辛茹苦,广种薄收而身处动荡。他们只在过大年的时候,招呼全家人舀上几升平时克攒的莜麦,推碾的推碾,扫家的扫家,贴对子的贴对子。然后,拿出推窝窝的釉面石板拭了正面又洗背面,象做仪式一样准备停当,又象等待看戏一样等待妇人们把莜面推成精巧的窝窝。他们也会如白财主那样一个一个地吃,还可能就点酒,尽管蘸窝窝的汤菜是那样的寡汤淡水,菜货单调;尽管酒也是那样的劣等;尽管用了讨来有钱人家炼完羊尾巴的油渣滓充当的羊肉哨子……就那样喜色的过年了,吃了莜面窝窝的年夜饭后,还要点一堆干圪针棒的旺火,听燃烧的噼啪声如除夕的鞭炮……

他们要的是那份从容而自信,那份闲适而自娱,那份卑微而显摆的境界,他们要的是心中的那个档次。

如今时尚女子们,怕是没有几个会推莜面窝窝的了。当年,我的少年的母亲却是多么珍惜推窝窝的机会呀!她会欣然的在盛夏的或是严冬的清晨,将淘炒过的莜麦舀上一升或两升,去碾子上推磨。她会把碾轱辘和碾盘清扫的一尘不染;她会把莜麦面细细的筛过了再推,碾了一烂,碾二烂......

穷苦人家吃莜面窝窝,定然是逢着什么节日或是什么隆重的事情。推莜面窝窝作为一项正经手艺,会显示女子的教养程度和持家的能力,也代表着一个家庭所能达到的文明讲究。家里有会推一手好窝窝的女子,那是一个家庭的荣耀,会使父母脸上有光而沾沾自喜。

碾好了莜面后,就在灶坑里生上火。同时,将灶台、家什收拾的清清利利,顺手拿起柳条的扫帚把黄土的或是铺青砖的地掠扫干净。然后,坐在灶前拉二刻钟的风箱,直到大锅里的水灼气冲直而沸腾。这时,就将莜面用碗量在瓷盆里,舀上滚烫的开水,一手拿筷子,一手倒水,将莜面细心的搅拌成块垒状,比例的恰好只有她自己心里明了。推窝窝就这样从“渗面”开始,进入了精致的状态。

当人们面对着一笼香气缭绕的莜面窝窝,惊异它的柔而不疲,立而不僵;赞叹它的精俏别致的时候,有谁能去想到,它的精致从渗面、甚至可以上溯到种植、收割、淘炒、碾磨,从那时起就开始了。

故乡的土地算不上肥沃,莜麦也只是因地域特殊而孕育的小杂粮,广种薄收,产量不高,远非大名鼎鼎;故乡的气候是寒凉而干燥的,不似江南那样柔风细雨,常年温润。但是,在它的粗犷里,包含着的随遇而安又追求精致的坚韧,和对好光景的向往,却是那样的牵疼着恋爱故土人的心肠。

当年,贫寒人家虽不能在平常的日子里享受莜面窝窝,但却把推窝窝作为一项正经本事,责令他的子女们用心掌握。尤其是女子。为的是将来找婆家时,具备一个可以夸耀的条件。窝窝推得好会很吃香。家里的人,周围的人,会提前两天对她态度和蔼,笑容亲切,为她营造一个推好莜面窝窝的好心情。

那年的那天,青春的母亲就是在那样一个好气氛里,把莜面和得溜光精劲。她揪一小块莜面先在双手间揉圆,然后置于光釉的石板上,用右手的手跎含着七分力,沉着劲儿,轻也不是轻、重也不是重地将面团推成薄薄的一片儿,大致呈长方形,左手随即用手指捏起的时候,略一抖动,皮儿已卷在了食指上,顺势一立,莜面窝窝呈一个小小的卷筒儿状,就立正正的站在了蒸笼里。如此这般,一个一个地推,直到把一大团莜面变戏法儿一样的,做成了蒸笼里齐生生地高,匀生生的粗细薄厚的精巧的窝窝。

推窝窝虽算不上起房盖屋,上檁立柱的大事,却确是苦寒人家的隆重之事。所以,窝窝推好了,上锅蒸制也是马虎不得的事体。蒸莜面窝窝讲究九分猛火一分焖,莜面香起就停火。把握火候既需劳作,亦需感觉。火候不到,窝窝就会欠熟,吃的粘牙;火候过了窝窝就会疲沓,前功尽弃。为了蒸好窝窝,外祖父还破例的开了炭房门的锁,数了一捧的小炭块加在灶火里。

那天,外祖父罕见的没有外出劳作。整个上午,他坐在炕沿上,看着他的闺女——我的母亲娴熟而细致的推窝窝,麻利而安静的做饭菜;她的粗黑的大辫子始终垂直的贴于背脊,只作略微的摆动,粗布衣衫掩映下的腰身舒展着青春的活力。外祖父不动神色的脸上掩盖着满意与自信。后来,母亲说那天是我的父亲上门相亲的日子。父亲那时是解放大军的连长,英武的很,吃香的很。

外祖父是满意的!当他炫耀似地将热气腾腾的蒸笼摆于饭桌之上,用豪爽的口气督促腼腆的客人把油花的盐水盛在碗中,把精细而作的配菜拌入汤汁中,把红红的辣椒调入色泽富态的汤菜中,说:“来来,快吃文英做的窝窝哇,不要拿心。”

他是在炫耀自己闺女的本事。

做莜面窝窝的手艺,代表着做莜面的最高档次,窝窝推得好,那莜面里别的做法,也就都不在话下了。他留心了闺女推窝窝时的神态,知道从一个一个推好的窝窝里,已推就了一个耐心又温良的为人;推就了一个贤淑的脾性;推就了一个敝帚自珍的性情。

我的家乡主产莜面,过去也是我们日常生活的主食。在贫穷的年代,在物质匮乏的日子里,莜面窝窝是上讲究的食物。

那种讲究里,包含着在粗糙的环境里的那种坚韧乐观,那种随遇而安又极欲文明精致的心态。

那该是一种多么叫人感动而含泪的精神状态呀! 来源:朔州广播电视台

边爱英 编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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